奥运不是悬浮在日常生活之上成功者、胜利者、冠军们的神话，不是由夺冠快讯、金牌榜、粉丝尖叫、夺冠感言、金童玉女成功叙事、为“自己人”加油呐喊、想象的荣誉共同体铸就的“单一而肤浅的故事”，它应该更饱满和丰富。功利主义和优绩主义的荷尔蒙已经深入社会的骨髓，活跃在人们的每一个毛细血管，卷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单一的奥运冠军叙事，单一的奥运报道，强化着这种残酷。惊艳、哭了、打破纪录、创造历史、绝对优势、闪电速度、天才少女、热搜第一，铺天盖地以“冠军荣耀”为叙事荷尔蒙的奥运报道中，看到《人物》这篇题为《一群没有被看到的运动员，和他们未完成的奥运会》的报道，轻轻地讲了一些遗憾错过者的故事，很是感动，这才是一个完整的奥运叙事。奥运报道不能只有“冠军报道”，不能只局限于“自家冠军报道”，应该能超越那种“社会达尔文主义”惟强是尊的野蛮丛林视角，把奥运当成一个整体去看待，看见奥运冠军、成功健儿之外更多人的努力，看见与普通人有关的一面。报道的开头是这样写的：“巴黎奥运会的每一天都有新闻——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人，新闻最多，篇幅也最长，亚军次之，季军再次之，绝大部分参赛者，很可能只有一两条简单的成绩播报。”“还有一个群体，在奥运会开始后，会几乎隐身，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，是更令人难以释怀的命运起伏：他们同样辛苦准备了4年，准备在巴黎一展身手，但就在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一刻，因为伤病或一些其他原因，他们不得不离开。人们看不到他们，更无从知晓他们的故事，只能在新闻的缝隙里瞥见他们的名字。可是，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同样是奥林匹克故事，是一个人追求极致、强大，超越自我的全过程。他们的故事同样值得掌声和注视。竞技体育的确残酷，但人不应当如此。他们也有前半程的故事，他们的备战，他们的训练，他们的感受，也许我们也可以不那么健忘，不那么残酷，不用只让他们活在新闻的缝隙里。”这篇报道里，人们看见了35岁的中国女子撑杆跳高运动员李玲的遗憾，距离巴黎奥运会开幕只有3天，李玲在专项训练中拉伤腘绳肌肌腱，不得不宣布退出奥运会。看见了28岁的中国男子体操运动员孙炜的不甘，他本来期待此次奥运能将那次失败变成“最好的成功”，可命运没有给他机会，等到2028年洛杉矶奥运会开始的时候，他将年满33岁。——一个奥运冠军故事的背后，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遗憾、不甘、泪水、失败和失落。看见这些写满遗憾的运动员故事，他们未完成的奥运会，并没有降低奥运的魅力，反而让“更高、更快、更远”更真实和立体。奥运不是悬浮在日常生活之上成功者、胜利者、冠军们的神话，不是由夺冠快讯、金牌榜、粉丝尖叫、夺冠感言、金童玉女成功叙事、为“自己人”加油呐喊、想象的荣誉共同体铸就的“单一而肤浅的故事”，它应该更饱满和丰富。功利主义和优绩主义的荷尔蒙已经深入社会的骨髓，活跃在人们的每一个毛细血管，卷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单一的奥运冠军叙事，单一的奥运报道，强化着这种残酷。多年前那个高考作文题，常常浮现到我脑海中，就是那幅漫画：孩子考了100分，得到了亲吻赞赏，而孩子考了55分，受到了惩罚，被打了一巴掌。——我当时也写了一篇高考作文，题目叫“你最缺的是失意时的那个吻”，在文章中我这样写道：每次看体育比赛，享受比赛过程之后，最让我动容的不是胜利者在领奖台上的潇洒，而是观众向失败者致敬的掌声，是教练给输球的队员擦去伤心的泪水，是陪练亲吻失利者的情景。胜利者永远不会缺少鲜花和掌声，而并不是每一个失利者都能获得一个拥抱、一个亲吻、一声鼓励。功利主义教育的一个特点就是以成败和分数论英雄，而不是以人为中心。崇拜胜者，胜者通吃一切，把所有的奖励和赞美都给了胜利者领先者，而无视失败者、落后者。――这种文化下，只有一个人最终成功了，他经历的磨难、失败和挫折才会被注意到并成为砺志的标本。落寞时鼓励者寥寥，一旦哪一天成功，赞美者人满为患，那些打击者、奚落者、冷落者摇身一变，立刻以先知者的兴奋去高调地赞美成功者当年经历的苦难挫折。同质化的成功故事和冠军礼赞中，我特别想看到这样的讲述，一家媒体点赞了“遗憾作别、英雄无悔”的石智勇，他在举重男子73公斤级比赛中三次挺举失败，抱憾离场。为了实现奥运三连冠的梦想，每天都在扎针治疗，针炙针已经装满5升的饮料桶，他拼出了最好的自己。观众也给了他热烈的掌声，有的说，你已经不需要再证明什么了，何须说对不起，你已经是传奇。其实，夺冠快讯和冠军神话外，有太多这样的拼搏、努力、失败和传奇。这样的拼搏，跟冠军故事一样能激励公众。不仅有自己的冠军故事，替“为国争光者”加油，数金牌数量，也应该有“对手”的冠军故事，世界的体育故事，平民的运动追求。有人也许会说，别装了，关注金牌和胜利，这不是本能吗？这不是装，而是一种文明，文明就是能克制和超越那种本能，不只以成功和胜利去锚定价值坐标，而是去关心奥运赛场更多的人，看见普通人身上的不普通、平凡人身上的不平凡，并且相信这种普通与不凡也与自己相关。就像人物那篇报道的结尾所写的：或许，这也正是奥林匹克运动在向我们展示——一切皆有可能，每个人都会有机会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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